无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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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现代】写在春天到来之前

 今早下了一场雪,雪花缱绻着旋下叆叇云暮,亲吻初春时节稍显寒凉的沥青路。
 
阿拉贡从窗边走向门口,没有穿鞋。家居服很大,宽松的裤腿时左时右地无序荡着,笼起了它能触及的所有暖气。
 
“先生,您的外卖,一共是四十七元。”
 
算不上合身的员工服架在少年瘦削修长的身上,红色鸭舌帽边缘漏下几缕金发。他递上外卖带和找零,清且浅地笑着。
 
今年的冬天和蛋糕一并到来了。
 
 
 
 
没有再继续下雪了,太阳随手拨开几片云,勉强露出脸。
 
蛋糕店的玻璃门被人从外推开,冷气呼啸着挤进店里。地上的雪翻起屑末,门框上方的风铃相互碰撞,于叮叮铛铛间扭摆僵硬的身段。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踏进蛋糕店半步。”
 
“我拒绝不了有蛋糕香味的咖啡。”
 
亚玟挑起眉,不置可否。放下围巾的动作不带有半分停顿。
 
“你的新品发布会怎么样了?”
 
“只差新品了。”
 
晨间早报在第一面放出阿拉贡的照片,“知名调香师阿拉贡将于圣诞节推出首款女士香水”的大标题甚至专门用了加粗字体。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一个星期前,消息就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如今出现在晨间早报上,无疑又是面前自家姐姐的功劳。
 
离圣诞节还有近两个月,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更晚。
 
“小姐,请问您想要在咖啡上画什么呢?”
 
出神和沉默都被打断,甚至连衣料摩挲之音还未能捕捉得到,少年就已放下杯碟,弯起眉眼。
 
“可以把我画下来吗?”
 
“当然,请稍等。”
 
少年举起手中锡壶,绵软的白色奶油沫静止在咖啡顶端,细棒带出线条,与牵拉之中交缠,少年束起的金发垂在触手可及的斑驳里,划开混沌昏郁的暖气。
 
莱戈拉斯。
 
阿拉贡的目光绕过温存发线,看见了他前胸的工作牌。
 
棒尖回环轻点,提拉落顿。
 
“让您久等了,我的公主。”
 
九点的日光为离去少年戴上拉花玫瑰头顶的皇冠,晃动的马尾把不长的故事写进了虚无里。
 
阿拉贡觉得自己该走了。
 
 
 
滞有体温的大衣搭在沙发,没能支撑太久便滑落在地,阿拉贡推开工作室门的动作已然惊动了门缝间的尘埃。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涉足此地,上次推出新品似乎是很早以前的事。
 
阿拉贡走到工作台前坐下来,在香料环起的壁垒里阖上双眼。
 
惹上蛋糕香气的记忆于黑暗混沌怀中走来,装满蛋糕的外卖袋过去了,画着皇冠与玫瑰的花式咖啡闪烁着消失了,阿拉贡在飘着白雾的咖啡之后握住了一尾金发。他猜不到为什么莱戈拉斯会出现在这段记忆里,少年身上特有的气息分明和周遭蛋糕的甜蜜划清了界限。没有词句足以形容莱戈拉斯的气息,那并非香料调配而成,也不是洗发水或沐浴露残存的痕迹。它无法变成香料清晰地陈列在阿拉贡面前,仅能透过它看见温暖金黄,和风中梢顶,落了晨露的绿尖。
 
睁开眼,候不及视网膜适应骤然闯入的光线,瓶瓶罐罐就被尚处于迷蒙中的阿拉贡翻乱了顺序,注视他带着欣喜地不知所措。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更晚,太阳随手拨开几片云,勉强露出脸。
 
 
 
 
这是阿拉贡第二十九次失败,他即将要开始第三十次尝试。不过在那之前,闹钟响了。
 
他放下失败的二十九号,打开了工作室的门。
 
羽绒服把道上行人拥入胸膛,将双手包裹,每一双鞋都步履轻快。天是晴朗的,风静止在很远的角落,路途逶迤向前,偶尔有散碎金色拦了行路,投射出了无繁茂的枝杈。
 
浴室里氤氲着温湿空气,膨胀上升,从缓慢开启的门中逃离浴室,越出客厅。
 
“祝您用餐愉快。”
 
侍者端上面包和咖啡,不是熟悉的干净声线。但这并无大碍,阿拉贡不喜欢喝花式咖啡。
 
道谢时没有抬头,他不知晓对方是否听得见他的声音。
 
门上的风铃总是响着,无休无止,无绝无终。客人们陆陆续续来了,阿拉贡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带上报纸结账离开。
 
 
 
回到家,意外接到了养父埃尔隆德的电话。
 
“埃斯特尔,新品发布会准备得还好吗?”
 
“挺好的,这几个星期我都在筹备。”
 
阿拉贡俯身寻找纸笔时,余光掠过工作室的门,想到摆在工作台上的二十九份失败品,犹豫须臾,堪堪收回“新品”二字。
 
“我还没生病,不算忙。倒是亚玟听说您要来,正高兴着,估计她这会儿正想尽办法收拾家里。”
 
“您不说我也会给您寄请柬,只是媒体保安都认识您,您也就只能拿着过过瘾。”
 
阿拉贡和养父的最后一个话题关于烤火鸡的做法,但理论派的埃尔隆德实是教不会实践派的阿拉贡,头疼地挂了电话。阿拉贡把写满步骤的纸折好,放进抽屉。
 
儿时阿拉贡和亚玟以及另外两个兄弟随埃尔隆德住在叫瑞文戴尔的美丽小镇上。自那时起,他就没少让人操心。只是亏得他有位开明的家长,否则七岁那年闯进埃尔隆德工作室乱配香水一事便要成为他童年里不能提及的故事。
 
当香水被阿拉贡拿到自己眼前时,埃尔隆德没有责备也没有呵斥,他仅是矮下身摸摸阿拉贡柔顺的卷发,笑着夸赞了他。
 
“想学调香吗?”
 
阿拉贡沉默着没有说话,把一切言辞都交予了双目。
 
就这样,阿拉贡成为了知名调香师埃尔隆德唯一的弟子,很多年以后,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变成了他人口中的“知名调香师”。
 
不论业内外给予了他怎样的褒赞或质疑,这位久负盛名的调香师此刻却不得不为发布会上的新品犯愁。
 
但是没过多久,阿拉贡忽地站起身,朝工作室走去。
 
他决定任性一次,在第三十次的尝试里。
 
阿拉贡将青叶投入凉水,头顶的灯从昏黄变成炽白。
 
 
 
就算定了闹铃,阿拉贡也无法做到准点休息,去吃一餐早饭。这周一过,自下周起便正式跨入十二月。新品发布会的准备工作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前些时日,亚玟还能不时抱怨几句,现今阿拉贡已极少在公司外见到她了。
 
闹铃依旧不合时宜地响起,工作室里又一次填补满了黑暗。
 
 
 
蛋糕店里尚没有太多客人,玻璃窗上覆有零星霜花。店内暖气是足的,靠窗的位置亦是温暖的,可阿拉贡却仍固执又坚定地穿着大衣。视线里的晶莹从毫不相关的地方扩散蔓延着连成一片,冻结了他目中所见。
 
手指在菜单上标注有“特别推荐”的花式咖啡上。
 
“一杯花式咖啡,麻烦您。”
 
没有等太久,莱戈拉斯便手持锡壶向桌子走来。
 
“请问您想要画什么,先生?”
 
“您且随意。”
 
少年眨眨眼,开始了工作。
 
极少有机会看见莱戈拉斯散下头发。两缕小辫启自耳侧,汇于脑后,发丝松松滑落及肩,他礼貌地站在桌子左上方俯身做着拉花。阿拉贡看得清他手腕指尖的每一个颤动。
 
或是阿拉贡沉浸于香料之中太久,少年身上的香气显得淡了。
 
“您的咖啡,请慢用。愿春天在您心中常驻。”
 
天空不澄澈也不明亮,在那张被霜影拥抱的桌上,名叫莱戈拉斯的金发侍者把奶白色的叶子覆上咖啡。
 
古精灵语是童话里的精灵王子自降生起便精通的语言,在属于精灵的时代早已远去的今天,和王子同名的少年在阿拉贡的咖啡上画下他的名字。
 
鞋底声声清脆的断裂把少年送还给了遥远的中土。
 
 
 
蛋糕店门上的风铃换成了写有“圣诞快乐”的绿环。
 
意料之中的事。
 
即便不是这绿环,那稍有些陈旧的风铃也总会被换成别的东西。
 
角落里点满轻尘的圣诞树在打理干净之后,移到显眼的门边,挂了玩偶糖果,缠着未亮的灯带。
 
雪已经连续下了两天,愈发的冷了。客人们不自觉地反复呵气,搓着捂在手套里的手,挤进仅开有一条缝的店门,继而迫不及待地解下围巾,褪去大衣。
 
“先生,请问您要在咖啡上画什么?”
 
阿拉贡扬首,望向戴着圣诞帽的莱戈拉斯。
 
“您请便。”
 
言罢推杯上前,柔声道谢。
 
再一次地,阿拉贡看见了莱戈拉斯做拉花时的行云流水,似有魔法的精灵王子,轻轻吹一口气,奶油沫便荡成了他想要的图画,无所不能。
 
“请慢用。”
 
调香师阿拉贡第一次在工作之外收到别人送的香水,他执起搅拌棒,把香水瓶划成并不精致的叶片,心满意足地喝下平安夜最后一杯咖啡。
 
圣诞节就要到了。
 
 
 
“埃斯特尔,你迟到了。”
 
“不过圣诞老人来之前你是没办法罚我酒了,亚玟。”
 
或许女性的吸引力时常源于她们的神秘,譬如阿拉贡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忙碌似亚玟的女白领们究竟用什么时间来收拾家里,能让宽敞的客厅有不同于以往的整洁光鲜,实是令人心生敬畏。
 
带来的烤火鸡摆上了桌,与另一盘买来的烤火鸡相较竟无半分逊色。阿拉贡是喜欢钻研厨艺的——假如他不必忙于新品发布会。
 
众人在喧闹欢腾里举杯,柔絮纷然将逝,行人步履匆促,撑开各异的伞。唱诗班成员尚来不及换上白色长袍,路灯在远方伫立已久,听见暗淡苍穹下,渺茫白雪哼起无声颂歌。
 
尽管阿拉贡说埃尔隆德用不上请柬,但保安们却定会以此为身份凭证,所以他仍然把请柬放入了上衣内袋。亚玟提起礼服,挽着父亲的臂弯,坐进阿拉贡车中。
 
会场大门张开怀抱,镁光灯牵着红毯走向内厅,香槟在高脚杯里流转。
 
阿拉贡行走在人与人之间的空隙里,谢过旁人或真情或假意的祝福,而后整理好衣襟,迈步上台。
 
简短寒暄之后,他讲了七岁时的故事。在单词拼凑的句段间,没有莱戈拉斯。
 
“愿春天长存,冬季依旧甜蜜温暖。”
 
在零点时反复吟唱的《欢乐颂》里,阿拉贡的新品发布会和忙碌都顺利结束了。
 
 
 
闹铃惊起清晨,抹消了阿拉贡的梦境。他坐起身,盯着对面的墙壁发怔。带到思绪清明,方才走下床,穿过走廊,打开客厅的电视。
 
面包片从面包机跃出时,电视里的访谈节目正说着昨晚阿拉贡的发布会,和发布会上那瓶与工作台上仅存的半成品有着相同前调及中调的女士香水。
 
阿拉贡放下抹有黄油的面包,换上衣服出门。
 
这是连续降雪之后第一个晴天,冬阳并不炽烈,温暖刚好。蛋糕店门上写有“圣诞快乐”的绿环换成了新风铃,关掉彩灯的圣诞树单调而乏味。
 
“一杯蓝山咖啡,麻烦您。”
 
阿拉贡看着陌生的侍者,微笑点头。
 
 
 
“祝您用餐愉快。”
 
阿拉贡不愿分辨对方笑容里有几分真假客套,他接过侍者递来的外卖袋和找零,看他转身隐入楼道的日光。
 
莱戈拉斯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窗外风起,散去他覆在墙壁孔隙的气息,提手难留。
 
那一年的冬天算不上太冷,没有寒风刺骨,没有霜落枯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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